15万月薪的ESG岗位，S基金也能玩么？

对于国内S市场的投资者来说，本文或许是一篇通往未来的楔子，帮助S基金管理人提早建立ESG相关的风险意识，以免在未来政策突然来临时表现得措手不及。

中国的投资行业整体水平和成熟度通常较海外市场有着一段时间的延迟。我们现在所熟悉的证券行业、私募股权行业、债券行业等，都是海外市场被见证发展可行、结果有利之后，才逐渐被引入国内市场。并且，由于国内外国情和体制上的差异，通常被引入后的市场还会在“中国特色”的名义下发展。虽然细节上会带有区域性的差异，但海内外不同投资类型的市场均在往更大更强的方向前进着。

作为较新的一个舶来投资品种，私募股权二级市场是在2020年前后开始受到了国内私募股权圈主流玩家的关注，国内陆续扎堆崛起一批市场化的S基金，如上实盛世S基金、尚合资本S-FOF、苏州纽尔利S基金等。至今短短3年时间，一支又一支的新设S基金接连成立，而这些S基金背后的出资方或管理机构的类型也日益丰富，辐射到了母基金、银行、保险、券商、地方政府和国企等多元化主体，也吸引了美元基金管理人的加入。目前，整个国内S市场正有条不紊地朝着专业化和规模化发展。

与此同时，在大洋彼岸，以美国和欧洲为代表的先行者们在渍浸S市场几十年后仍没有停下脚步。当国内的S基金刚开始执着于以DPI和IRR等指标决定项目好坏的时候，海外的他们又玩起了名为“ESG”的新花样。

而且前不久，国内一则“月薪15w招ESG岗”的新闻刷爆了朋友圈。根据投中网的采访，“企业ESG部门经理月薪10-15万，应届生起薪2-4万，已经算个正常薪资水平。” 不少企业和投资机构开设ESG战略岗卷起挖人风潮，同时也带起来金融圈一场集体学习ESG的盛宴。

那么当S基金遇到ESG，又能迸发出怎样的火花？“

ESG与私募股权市场的联系

ESG是环境（Environmental）、社会（Social）和企业治理（Governance）的首字母缩写，它甚至不是一个专门为资本市场而诞生的词汇。2005年联合国发表了《在乎者赢》研究报告，率先提出了ESG理念。该理念的深入发展已成为全球趋势，越来越多的商业公司开始关注，逐渐被视为评估企业经营的重要指标，也是企业获得客户与投资人信任的基础。

ESG虽然只是三个词汇的合成，但却像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一样，通过密密麻麻大小长短各异的树枝，延申到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我们从小被课本灌输的“可持续发展”属于ESG；进入21世纪后的节能减排、双碳政策属于ESG；生活条件变好后，以每年315为代表的消费者权益保护也属于ESG；就连现在职场上的反性别歧视，还是属于ESG...自然地，ESG的重要性通过社会影响到企业，也从企业进而影响到资本市场。

麦肯锡的最新报告《2023全球私募市场回顾》显示，近年来越来越多的私募基金管理人正在将ESG因素纳入其公司政策、运营程序和投资决策中。2022年，承诺遵守联合国责任投资原则（PRI）的投资者新增1069名，另有88家资产所有者与PRI签署了相关协议，累计资产所有者的签署数量达到681家。而2022全年内，在私募股权市场上，投资政策包含ESG问题的管理人所募得的资金量占比上升到66%，再创新高。

这一进步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只要底层公司健康地运行着，支持ESG与财务业绩之间正相关的证据就会不断增加。例如，麦肯锡最近的研究发现，在利润率和增长方面表现优于同行的ESG上市企业，与仅在财务方面表现优异的企业相比，前者为股东带来了200个基点的超额回报。为某些ESG投资提供激励的新出政策（尤其是美国2022年通胀削减法案）可能会进一步加强这种相关性。

其次，LP越来越多地将ESG指标纳入其资本配置流程。最近的一项调查表明，如果管理人无法提供可接受的ESG相关披露标准，近四分之三的LP会考虑将其剔除。科勒资本（Coller Capital）发表新一期《全球私募股权晴雨表》显示，欧洲LP更积极地在机构内部设立专门的ESG团队。有3/4的欧洲LP表示，他们已经聘用了专职人员负责ESG相关事宜，而亚太LP（约2/5）则紧随其后。

最后，包括能源价格上涨和地缘政治冲突在内的宏观经济力量增强了投资者对替代能源和整体能源独立性的长期兴趣。

ESG的考虑不仅限于募资和交易环节。在整个基金投资生命周期中，从基金募资和资产选择到价值创造和退出规划，ESG一直受到投资者的关注。投资前，ESG的尽职调查包括实质性扫描、ESG的绩效和基准、风险价值分析以及ESG成熟度评估。而在完成投资的投后管理中，GP可以利用以下五个价值创造杠杆来改善其投资组合。第一是收入增长，以更具可持续性的产品吸引B2B和B2C客户，并通过更牢固的社区和政府关系更好地获取资源。第二是降低成本，比如降低能耗并减少耗水量。第三是监管和法律干预，即通过管制放松来实现更大的战略自由，并获得补贴和政府支持。第四是生产力提升，提高员工积极性，并通过提高社会公信力来吸引人才。第五是投资和资产优化，通过更好地分配长期资本来提高投资回报，避免因长期环境等问题而可能无法获得回报。

但是，上述所提及的投资流程及影响的大部分情况是基于盲池基金投资。S基金投资有着所见既所得的特点，如果是直投型S交易，可能S基金作为买方还能接触到底层资产公司，但在更多情况下，S基金的交易对手通常只是目标基金的原LP，S基金离标的的底层资产公司有一定的距离，影响力也较小。如此一来，S基金究竟应该制定怎样的ESG投资方式呢？

从海外成熟市场的经验来看，在LP份额转让型交易中，普遍的S基金管理人正在通过GP“隔山打牛”的方式使用自身的ESG策略。LGT Capital Partners的执行董事Keimpe Keuning认为，S交易有着盲池投资没有的ESG优势：能够审查投资组合中已经存在的资产。这是一个显著的差异，也是一个过滤危险的信号。而且，Keimpe表示：“如果你是一个相当大的资本配置者，你已经知道哪些GP认真对待ESG，并且可以预测他们的表现和对话的开放性。”由此就可以在交易前就排除一些不符合自身ESG策略的GP。并且，在投资后，S基金也有机会成为活跃的LP，并可能加入GP的LP咨询委员会，进一步对GP产生更深远的影响。

Partners Group在投资前对GP也有相似的ESG挑选策略。公司ESG和可持续发展主管Carmela Mondino表示：“作为S投资者，你需要谨慎并考虑你对交易的承诺。一项资产可能会被排除在外。如果我们发现与底层资产业务中的ESG实践相关的问题，我们会尝试联系管理人以了解他们如何看待这个问题。不久前，我们在与一位管理人通电话后意识到他们没有看到我们看到的问题，因此相关交易也被否决。一旦我们对管理人作出承诺，我们就会进行监控。”

倘若听了这两个知名S基金管理人对ESG投资的描述，你的脑海中还不能有一个清晰的有关S基金的ESG投资策略。那么接下来笔者希望通过科勒资本地例子，来全面地展示出一个成熟的S基金管理人是如何将ESG理念应用到实际投资过程中的。“

科勒资本：S基金也能玩好ESG

近年来，私募股权投资圈里有关ESG概念的投资热度高居不下。尽管如此，仍有许多投资机构对ESG概念懵懵懂懂，更不要说将融入自身的投资理念或者流程了。而放在国际老牌S基金巨头科勒资本这里，ESG是公司业务的基础，也是公司为投资者提供长期基金业绩的关键。科勒资本将ESG因素融入投资流程的各个阶段，从最初的机会筛选到投后管理均有ESG的身影。

科勒资本2011年开始制定政策将ESG概念引入S投资中，并逐年更新（见图1）。随后在2014年签署了责任投资原则（Principles for Responsible Investment，PRI），紧接着在2016年委任了专门负责的ESG和可持续发展的负责人，并开始发布ESG相关的报告。

图1：科勒资本2011-2022年ESG相关动态

资料来源：科勒资本

事实上，相对于私募股权一级市场，ESG政策要在私募股权二级市场得以完美实施还是比较困难的。因为S基金没法控制卖家所出售的份额包或者资产包内的具体内容，通常只能有一个“直升机”的视野（看清一个大概）。所以，很难有S基金能做到零碳排放的ESG政策。

但是科勒资本也尽可能的完善自身在ESG领域发挥的作用。根据公司最新的ESG政策，在投资GP之前，科勒资本会对该GP以及其所管资产的ESG各项属性根据交易类型的不同进行分析和更新，所得到的结果也将上呈公司投委会。比如，科勒资本在向GP承诺出资之前会询问其气候相关问题，如果GP运作良好并且气候问题没有表现不屑一顾，能给出建设性的回答，那么科勒资本就会投资。资料显示，在科勒资本2002年关闭的第四支旗舰基金中，底层GP拥有ESG政策的比率约16%，而在2021年公司第八支旗舰关闭的时候，这个比率已经高达90%。未来，科勒资本还将与投资组合的GP这样合作，尤其是那些管理公司直投S组合的管理人。

在投资GP以后（见图2），科勒资本会向GP发送包含科勒资本ESG基本政策的资料包，并致电GP确保其知道科勒资本的ESG政策。如果投资的资产规模较大，科勒资本也会向GP索取更细致的ESG相关信息。之后，科勒资本会将该GP和相关资产进行长期监测，监测手段除了使用企业业务评价的公共平台RepRisk，还包括自己利用开源智能系统（OSINT）来进行。对于一些较大规模的投资，可能会在加上其他第三方的监测工具。而当出现重大ESG风险或机会的时候，科勒资本也将对GP进行上访，帮助解决相关难题。

图2：科勒资本部分基金的ESG流程

资料来源：科勒资本

举个例子，科勒资本的第四支旗舰基金CIP VI在2013年的一笔投资组合的交易中，包含了南非最大废品管理公司EnviroServ，该公司历经40年，正同时运营着7个横跨非洲南部的垃圾填埋场。随即，当地居民在2016-2017年因为健康问题对EnviroServ几个垃圾填埋场的环境影响发出了指控，其中包括当时占EnviroServ年收入15%-20%的Shongweni填埋场，而南非监管部门也吊销了公司的运营执照。

虽然科勒资本在该交易中只是一个少数投资者，但公司的团队立刻在以下几个方面和资产组合的管理人以及EnviroServ的管理层展开合作：审查专家技术报告及建议的跟进措施；任命国际公认的专家评审团对情况提出建议；对Shongweni填埋场进行实地考察。随后，一系列重大技术措施及整治工作在Shongweni填埋场有序进行，并很快从以下方面看到的积极结果：空气扩散建模和毒理学分析；空气采样设备的安装和进一步校准测试；确认多次发生的硫化氢和二氧化硫不是由运行引起的；气体提取、封盖和水力播种。

最终，EnviroServ的废品接收许可证被南非监管机构恢复，该站点也恢复运营。根据测算，站点的运营恢复也在EnviroServ估值低点和2021年3月31日之间创造了2200万美元的价值。管理该投资组合的基金管理人Rockwood Private Equity表示，在这次问题的过程中，科勒资本展现了高度的兴趣，除了委派代表亲临现场，还利用自身的国际资源带来了相关领域的专家，最终帮助解决了难题。

而科勒资本的创始人，12岁开始茹素的Jeremy Coller也是一个真的公共事业爱好者，非常支持ESG投资。他的个人慈善事业依托在同名组织Jeremy Coller Foundation之下，专注于两个主要计划领域：结束工厂化养殖和改善风险及管理教育。2015年，Jeremy Coller Foundation发起一项名为Farm Animal Investment Risk and Return（FAIRR，农场动物投资风险与回报）的倡议，旨在提高人们对集中畜牧生产带来的重大ESG风险和机遇的认识。科勒资本自然也是该倡议的初始资助者。“

GP主导型交易与ESG更匹配

前文所用到科勒资本的案例尚属于一笔少数股权的LP份额转让交易。而相比LP份额转让型交易，S基金参与的GP主导型交易与ESG投资的匹配度更高。因为GP主导型交易的近80%情况下是接续基金交易，这类交易往往涉及基金结构的重组以及底层资产的直接转让出售，所以作为买方的S基金可以直接接触到底层资产公司的方方面面。

GP主导型交易的独特品质允许在尽职调查阶段和交易过程的其他阶段拉动ESG遥控杆。鉴于GP主导交易的直接式尽职调查中，GP主动并渴望与潜在买家接触并分享信息，因此在许多方面，这些交易允许S基金对GP的底层资产进行更透明的流程和更全面的审查。其中包括对于希望与可持续、环境或净零投资组合保持一致的投资者而言，它们如何影响ESG或受ESG问题的影响。这对于S基金审查项目的ESG实际情况，是一种具有吸引力的品质。

S基金相对于盲池投资者的一个明显优势是既能够审查GP，也能够仔细审查投资组合中已有的资产，从而获得更大程度的洞察力和风险。归根结底，GP主导型交易固有地创造了这种信息获取渠道，并且几乎没有给买家带来盲池风险，这意味着S基金有关交易的任何问题都能得到解答。与此同时，ESG的出现，在帮助GP转型的时候也逐渐为GP主导型交易提供了交易机会。

当前，海外的一级市场上大量资金被募集用来支持减碳领域，LP也正在寻找相应机会以支持其自身可持续发展目标的方式进行投资。GP也顺应市场地忙于寻找合适这种策略的资产。Campbell Lutyens的合伙人Immanuel Rubin却提出：“GP们可能忽略了一个事实，即他们已经拥有符合要求的资产。阻止GP进行ESG转型的原因通常是缺乏资金或现有基金剩余期限不足。但接续基金工具可以让GP抓住这些机会。”

在接续基金中，新老LP其实都需要一个“故事”，来支撑他们购买和出售的决定。ESG无疑是当下市场中一个强有力的说明，帮助GP说服老LP同意原基金和接续基金的资产转让，这样一来，GP可以将那些符合ESG政策的资产聚拢到一个工具内并逐步淘汰那些曾经的不符合ESG标准的投资，从而完成往ESG投资的转型。

尾声

开头曾提到，中国的投资行业通常较海外市场有着一段时间的延迟。但是在这次有关ESG理念的企业经营或者投资方面，国内正紧锣密鼓地追向海外。

2022年，有关部委和行业协会陆续出台了一系列举措、政策和倡议：3月国务院国资委成立了社会责任局；5月国资委对央企控股上市公司提出到2023年ESG专项报告全覆盖的要求；6月中国银保监会印发《银行业保险业绿色金融指引》；9月保险资管协会发布保险资管业ESG尽职管理倡议书。在这一系列政策的推动下，ESG可持续发展的理念已经开始在国内投融资领域得到了更为广泛的关注和认同。2023年5月，国内首个私募股权ESG倡议（CID）正式发布，得到国内40多家知名私募股权机构积极响应，成为首批加入倡议的会员单位。

虽然S基金在国内尚处于起步阶段，但是当国内私募股权市场出现一套ESG审查标准的时候，恐怕作为私募股权市场一部分的S基金市场也不得不遵循。与其到时被动去接受，不如现在开始主动准备起来。